【國際書介📖】《動盪：國家如何化解危局、成功轉型？》 (Patreon)

這本書的作者Jared Diamond 是美國地理學教授，以《大崩壞》等書成為暢銷作家，這新作卻是完全走入社會科學領域，水份比前作都要多，理論框架也不算最專業，但依然有頗多洞見值得一提。

他的基本立論，就是從個人遇上的人生危機談起，分析要渡過個人危機的一系列要素，然後將這清單放在「國家危機」身上，歸納出12點，去判斷一個國家遇上危機時能否化危為機。這清單包括領導人能否客觀面對自己的局限、國家身份認同的向心力、地緣政治的限制、國際盟友的加持等。而他談論的案例，都是他曾居住的國家，所以頗多第一手感悟。

但這樣的check list，很容易以偏概全。例如他認為日本在明治維新後幾十年所向披靡，二戰卻犯上致命錯誤，一大原因是前期領袖謙虛地知己知彼，後期領袖則嚴重低估外國實力，但其實這些領袖都是同一種日本思考模式訓練出來。日俄戰爭的勝利，就不見得非常知己知彼，那已是日本國力加上幸運的極限，當時要是日本領袖對俄羅斯綜合國力有精密計算，反而可能不敢打仗。

不過有意思的是，他把不少危機歸納為遇上兩個截然不同路線的decision makers，這樣的對比，反而有助國家認識危機的性質，這卻符合辯證法。例如印尼面對共產主義的挑戰，蘇卡諾、蘇哈托各走親共、親美極端，結果為了鐘擺，造成了二百萬人死亡的大屠殺；又如智利獨裁者皮諾切特任內濫用私刑，完全顛覆了智利民主傳統，前提卻是民選左翼總統阿連德實行極端左傾政策，令極右的一套變成可接受。

處理這鐘擺最成功的例子，作者認為是芬蘭。我們談論過不少「芬蘭化」政策的來龍去脈，這是芬蘭立國後的最大危機：強鄰蘇聯真刀真槍的入侵，盟友都失了蹤，自己用盡小國寡民的力氣，暫時拉成均勢，但還可以怎樣？前期芬蘭領袖採取全民皆兵政策，知道綏靖只會令全國淪陷，這判斷是正確的。二戰後的芬蘭領袖則一改路線，決定自我審查一切反蘇言論、主動配合蘇聯利益成為中立國、乃至願意起訴戰勝蘇聯的戰爭英雄、或為了爭取蘇聯信任無限期延長本國民選領袖任期...... 歷史說明，這判斷也很難說是錯誤。結果，芬蘭利用了這段時期，「靜靜雞」發展工業（導火線也是要賠償蘇聯），和世界各國、不同陣營都廣結善緣，終於等到蘇聯崩潰，現在成了全球最富有國家之一。

但「芬蘭化」的formula，是很難被其他地方使用的：過份自我閹割，很容易滅國；過份勇武，同樣很可能滅國。能戰才能和，中間拿捏到的分寸，似乎近代成功的，就只有芬蘭。

作者到了最後，要說的自然還是他的母體美國，認為美國面對的危機眾多，但相對崛起中的中國，優勢依然極多。這方面的論述流於左膠化的想當然，可以略過不理，看他專長的部份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