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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多麼心痛,我們都要面對現實:《港區國安法》通過後,真正意義的香港,我們熟悉的真香港,早已不存在。

很多外國媒體對人大所謂「優化香港選舉制度」的評論,都集中說這是「民主倒退」云云。這其實是落入滑坡。連鄭若驊也說是「民主倒退」,難道北京不知道?難道有任何人不知道?難道簽名支持的人心裏不知道?承認這是「民主倒退」,其實是承認這還是同一件事,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制度。

但這並非事實。

2020年7月1日後的香港,行政概念上、制度上,已經是「南深圳」,北京也視之為「二次回歸」。但北京一方面要對香港人彰顯「一切已經完全不同」(政治社會上),又要對國際社會強調「一切如常」(經濟功能上),彷彿精神分裂。這樣的雙軌制,可能嗎?本質上的改變,即使用回舊名字,又有用嗎?

汪精衛的「中華民國政府」說是繼承「真民國」,實質上卻日本傀儡;中華民國的政協會議,到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雖然同名同姓,已經完全被「優化」。「二次回歸」後,香港的一切機關,雖然名目一樣,但性質早已和中國大陸其他地方趨同;黨委的功能,也已經變相公開。繼續緣用舊名,只是為了借用從前的認受,含混過去。

掏空靈魂的「忠誠反對派」

「舊名新魂」,同樣出現在政黨身上。

在今日中國,官方強調並非「一黨專政」,而是實行「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全國有八大「民主黨派」、即「衛星黨」,負責承擔「忠誠反對派」的角色。須知在前東歐共產集團的各國、乃至在北韓,都有這類「忠誠反對派」代表「民主黨派」當花瓶。

看看中國「八大民主黨派」的成份,字面上,本來,確實非常有「代表性」的。例如「民革」是「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理論上是正宗中國國民黨的「進步」繼承人,創始人包括(其實早已秘密吸納進共產黨的)孫中山夫人宋慶齡;又例如「民盟」是四十年代呼風喚雨的「中間路線」政黨「中國民主同盟」,囊括了張瀾、沈鈞儒、章伯鈞等社會名流;還有「致公黨」「代表」華僑、「台灣民主自治聯盟」「代表」台灣…… 但要是有人把今天國民黨的聲音(連馬英九也說香港「一國兩制已死」)、自由派的聲音、海外華僑的聲音、台灣內部的真正聲音帶進去政協,只能自求多福。

名可名非常名。為甚麼要這樣留戀舊皮囊?我們可以參考海耶克《通往奴役之路》的名言,去解釋為何不同國家的共產黨總要掏空一個詞彙的原有內容,然後自己賦予其完全扭曲的新定義:

"The most effective way of making people accept the validity of the values they are to serve is to persuade them that they are really the same as those they have always held, but which were not properly understood or recognised before. ... And the most efficient technique to this end is to use the old words but change their meaning."

於是,在中國,「民主」變成「人民民主專政」、或「有社會主義特色的新民主」,「自治」變成「不是完全自治的高度自治」,「法治」變成「依法治國」。然後,「反檯搬龍門輸打贏要牌品差」,變成「優化」。

人大通過最新「優化」方案,這不禁教人想起香港回歸前的「臨立會1.0」。當時中方拆毀立法局「直通車」,另起爐灶,「選出」「議員」(大部份是在香港直選落敗的候選人和人大、政協)到深圳開會,卻又堅持用港英「立法會」的名稱。當時最義正辭嚴反對的,除了一眾杯葛的民主派議員,還有畢生根正苗紅、愛國愛港的人大代表廖瑤珠女士,因為她深知道「臨立會」代表甚麼。珠姐不幸早逝,臨終不忘反對臨立會,然後,the rest is history。

不能說的秘密:為甚麼南「深圳縣人大遴選」必須狄志遠、馮檢基們參加?

既然現在的香港,地位已經形同南深圳;南深圳的立法機關,順理成章,就是「人大化」的立法會。由於之上已經有港區人大,立法會議員的級別,頂多是縣級人大。他們的「選舉」,極其量,只是政權內部遴選,就像一間私人企業的內部遴選一樣。2021年後,就算還有「立法會選舉」,再討論入面的制度、程序、人選,都已毫無意義。正如畢生研究選舉的馬嶽感嘆,他的整個discipline被DQ了。

其實整個社會科學的大discipline,在如此氣氛下的「新香港」,何嘗不是?

但戲,還是要唱下去的。

昔日國民黨敗走台灣,為了堅持道統,搬了一批已經失去代表性的「民意代表」牛衣對泣,成為所謂「萬年國大」。

昔日「臨立會」,幾乎全體泛民議員都不參加,當時60席中,自稱代表「民主派」的,只有馮檢基等民協4票、與及從民主黨叛投的陳財喜。

至於中共建政後的「新政協」,當時反而確實粒粒皆星,「民主黨派」頭面人物都官居要職,最高可以紛紛當上國家領導人。

新香港呢?

由於新一代、當打的、現任的、任何有民望、有代表性的頭面人物,幾乎都已被捕、流亡、自我噤聲,剩下來又願意當花瓶的,自然只有這些舊電池:馮檢基、劉千石、梁耀忠、狄志遠、黃成智、湯家驊、馮煒光......

對北京而言,這可以自欺欺人說有了「廣泛代表性」:以上各人分別來自主要傳統泛民政黨(民主黨、公民黨、工黨、民協......),曾當過直選議員,也願意參與「愛國者治港」的「選舉」,足以證明香港「人心所向」。

重點是這名單的「代表性」,不是用來說服香港人的(因為已經沒有這需要),而是當大內宣用的。全國人民根本不知道這些人誰是誰,單是看陳年CV,就足夠。至於他們在香港還有多少剩餘價值,誰在意?真正的受眾,活在南深圳以北。

狄志遠們在前朝當過立法會議員,這畢竟是有mandate的履歷,就是隔了十年、早已被選民淘汰才「復出」,依然可以對國際社會訴說「昔日反對派議員順利過渡」。由於相信殘存mandate是可轉移的,對北京而言,他們參「選」的作用,比任何人都大。

由於「遴選」結果北京可以完全預計(據說不能預計的選舉結果叫「漏洞」),只要他們願意選,不但幾乎肯定當選,甚至還可能問鼎無權無勢的立法會主席(縣人大團長),去證明(已被掏空原有定義的)「民主派」比從前更有「參政」「空間」。

不要看輕這樣的mandate、這樣的話語權,這是中共「三大法寶」之一的「統一戰線」功力所在(當然,很多「統戰對象」早就是地下黨員,但這無損宣傳效用)。今天香港能飾演這角色的人,雖然比中共建政時順利過渡到新政協的名字弱了千萬倍,但有了黨和國家的機器配合,「玻璃可變鑽石」。

唯一問題是,1949年後,由「真政協」順利過渡到「新政協」的委員們,下半生逐步推翻了前半生,從此高官厚祿,但高處不勝寒,而且,失去自己。前車可鑑,勿謂言之不預。

明報筆陣,2021年3月15日

Comments

Dreyan All

為甚麼要這樣留戀舊皮囊?因為中國人認為A貨就是國粹.

LH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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