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緣家書】悼念周裕農先生：「美心駙馬爺」，就是藍絲嗎？ (Patreon)

香港這個地方，在這個時代，每天都信息紛雜。令人很累。

身在外地，才能更好靜思。

今天有記者問一件事，關於一個人：周裕農先生，也就是上週自殺的一位商人。媒體給他的標籤是「美心駙馬爺」、「伍淑清妹夫」。自然，網上立刻假定他是深藍中人，又說甚麼報應云云。

記者找我，因為他們發現幾年前，周先生的新書發佈會，我是他的對談嘉賓。

書的名字是《文明之醒悟──中國社會的未來思路》，我的一位中學同學當編輯。

其實，之前並不認識周先生。他托人找我，說很欣賞我云云，等等一堆客套話，說希望可以從國際關係角度，和他的觀點對談。

這本書並不易讀，而且有非常多弦外之音。簡單而言，就是說中國越是富強、中華文明卻越是不能與時並進、越是落後西方，因為領導層只追求經濟增長，忽視了「生命目的」。他通過一些國際關係案例，論證中國要追上西方，其實要從人文、宗教、社會等制度入手，才是「文明之醒悟」。

這觀點，大概屬於溫和改革派，在香港此刻光譜，大概介乎「淺黃」「淺藍」之間，和伍淑清女士的觀點非常不同。用了一個迂迴的框架，相信和他的背景有關。

周先生系出名門，祖父是上海顏料大王周宗良，他本人擔任中華總商會會董三十多年，在不同銀行擔任過高層，有不少國際商界聯繫，也做過上海同濟大學校長。其實，這些銜頭都各有故事，可惜媒體的興趣只會是「伍淑清妹夫」。

今天看到媒體訪問袁弓夷先生，才知道他們是中學同學，而且是很要好那種。袁爸爸這樣說：

「他數年前都曾說『我不如死了吧』，他覺得自己已起不到作用了，他曾經有過這樣的念頭。但是我覺得，他人都死了，我覺得跟港版國安法絕對有關係。」

「他對中共很失望。因為國安法之前我已經跟他講了，去年我都一直跟他討論，他已對中共體制很不滿意。港版國安法，我覺得（對他）是非常大打擊。」

為甚麼一位事業有成、處於社會賢達階層頂端的人要自殺？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但相信不會是因為「開心」。他那本書的框架，給人很強欲言又止的感覺。當時我自然不好意思這樣說，但這印象很深刻。

即使在我最「潛藏」之時，建制中人雖然未如今天不時抽水，也普遍當我是「叛逆孩子」，但他卻煞有介事、通過某要人，把素未謀面的我請來和他對談，事後我也想過「其實佢想點」，卻又感覺他的底質真的是一個讀書人，只是因為種種原因，沒有做到年輕時某些想做的事，而留有一生的遺憾。

人，都是立體的。人性，本無善無惡。吿子說，「性猶湍水也，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人性之無分於善不善也，猶水之無分於東西也。」

悼念周先生，R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