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關係深度評 🇧🇩】 孟加拉女獨裁者終於流亡海外：人民革命為何成功？真的成功了嗎？ (Patreon)

與「新香港」前市長林鄭月娥齊名、無國界記者公佈的「新聞自由奪掠者」名單唯二上榜的另一位女獨裁者孟加拉女總理哈西娜（Sheikh Hasina）日前終於下台，流亡海外，不少國際媒體都非常關注。從這宗大事，值得問兩個問題：為甚麼同是獨裁者，哈西娜最終要下台，而其他可以永續？這場「人民革命」真的成功了嗎？ 

如果對孟加拉沒有甚麼了解，以下是最簡單的入門導讀：

孟加拉獨立，絕對是槍桿子出政權，那場獨立戰爭極其慘烈之餘，也令孟加拉軍隊一直在國內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現任總理哈西娜出身貴族家庭，父親拉赫曼（Sheikh Mujibur Rahman）是孟加拉獨立後的第一任總統和第二任總理，有「國父」之稱，直到1975年被軍方發動政變暗殺、並屠殺全家，倖免於難的哈西娜從此性情大變，滿腦子都是鬥爭和復仇。

當時發動政變的軍人、另一位齊亞・拉赫曼（Ziaur Rahman）之後成為總統，1981年又遇刺身亡。他的太太卡莉達・齊亞（Khaleda Zia）繼承了丈夫的人脈和政治力量，成為哈西娜的勁敵。這兩大家族的兩位女強人都有軍方背景、又都不能完全代表軍方，在軍事政府終結之後輪流執政，誰也不服誰。這次哈西娜倒台，和軍隊倒戈關係最大。

哈西娜之所以逐漸變成獨裁者，一大手段就是她效法納粹德國和中國大陸「法學」最推崇的施密特主義（有沒有讀過江旻憓論文則不得而知），懂得使用法律為鬥爭工具，任內將大批反對派領袖以種種罪名控告到坐牢，讓任何有潛力的挑戰者都不能成為氣候，卡莉達・齊亞就被她關在獄中，日前革命成功後才被臨時政府釋放。她又實施類似「數碼國安法」的《孟加拉數字安全法》，全面取締網絡言論自由，這些似曾相識的動作，都讓軍警體系、還有她任命的「國安法指定法官」成為政權的既得利益者，也是她鎮壓反對派的主力。

另一張哈西娜的王牌，就是不斷打民族主義牌，聯繫到父親的立國貢獻，並將當時站在巴基斯坦一方的政敵、後人不斷標籤為第五縱隊，甚至處以死刑。這一著除了可以煽動民粹、一切歸咎「外國勢力」，也可以向印度示好，以便得到更多援助。

哈西娜任內並非沒有政績，孟加拉經濟近年也確實起飛，並成為國際成衣業重鎮，取代了從前大量廉價勞工提供的中國大陸，被高盛期許為「下一塊金磚」之一。哈西娜和成衣業結成了共生關係，不斷利益輸送，本來人民也覺得經濟有所改善，直到經濟發展成果完全被既得利益階層尋租掠奪，才忍無可忍。孟加拉經濟過份依靠成衣業，也令不少國內有識之士非常擔心，而成衣業工作者並沒有相應的權益，自然成為定時炸彈。

這次革命成功，導火線是軍警殘暴鎮壓學生的和平示威、殺死了幾百人，除了激起眾怒，更重要的是讓軍方覺得要割蓆自保，否則獨裁者是不會因為殺了幾百人就下台的。哈西娜並未能完全控制軍隊，大概是她和其他獨裁者的最大能力差異之一，這解釋了為何普京、習近平對軍權這樣敏感，因為那幾乎是獨裁政體的唯一軟肋。

但為甚麼孟加拉體制內的其他人能夠有底氣？孟加拉畢竟有兩大陣營，軍隊知道當哈西娜陣營氣數已盡，扶植另一個陣營上台，其實都是「自己人」。這又解釋了為何普京、習近平連「忠誠反對派」也不容許存在，因為他們的存在本身，已經是一個 hedging 的對象。

這次革命成功了嗎？在推翻哈西娜的角度是成功的，但之後很可能上台的卡莉達・齊亞、或其他反對派領袖會否有甚麼不同，卻難以令人樂觀。

不過孟加拉還有一張皇牌，就是曾獲諾貝爾獎的尤努斯，目前被各方給予厚望，希望他可以在新政府擔任超然的「首席顧問」角色，讓孟加拉由技術官僚治國，脫離軍人、政治世家的壟斷。尤努斯在國內外自然聲望甚高，但政治上是一張白紙，有沒有相應的能耐，目前只能給予 benefits of the doubts。但實在相當 doubtf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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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LbZhpymiL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