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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爾蘭人用自然景觀維繫自身歷史、文化和身份認同,香港人卻似乎差得遠了,或許香港人真會「情願北上消費,也沒有到過這個近在眼前的世界遺產,外出旅遊時卻要找 UNESCO 景點打卡」,這一點我毫無異議。

不過如果你問「為何香港人情願北上消費,也沒有到過這個近在眼前的世界遺產,外出旅遊時卻要找 UNESCO 景點打卡?」,這樣的問題就跟「為何港女都很崇洋、很愛吃洋腸」一樣,永遠都不會有完整答案,香港人/港女不可能被簡單generalized只會做/不會做某些事情,而且背後涉及的問題可以很複雜,例如文化自信、身份認同、意識形態等,有無數的variable影響著香港人/港女的價值觀、思維和行為,對周遭事物的見解和印象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定形。

這裡我就嘗試提供一個答案:香港人的潛意識裡,本來就看不起自己的文化、自己的出品、自己的身份。 經過「百年屈辱」,近代的中國人由無限的自大到自卑,也不過是區區百餘年,為了「富國強兵」,不斷誣衊傳統文化是「封建的」、「落後的」,無須等到共產黨破四舊,近代的中國人本來就有「破舊立新」的「新傳統」,即使沒有直接被洋人殖民,思想上中國人卻很「自覺」地輕視自己的文化、「自覺」地清洗傳統;到香港人成為英國人的子民,華人新貴都爭相模仿洋人的各種文化玩意和生活習慣,這代表「現代」、「文明」、「進步」,傳統文化就只是一種點綴。

不論是英國人還是強國人,殖民政府的意識形態就是要不斷貶低、重新定義本土文化,杜絕本土意識。如何抬高、精英化英國文化、邊緣化本土/中國文化,任何人稍有涉獵過香港本土研究都應該不會陌生,今日的殖民政府只是將歷史的戲碼一再重演。既然香港人早已被教育「香港文化沒有價值」,不論以後出現過什麼本土主義、身份認同,始終都是脆弱的,英國文化/強國文化在香港吃香,很大程度是它代表了精英階級,同時亦代表了權力和經濟收入,香港人要上位,就要打進這樣的精英小圈子,下意識就要排斥自身的文化,然後不上位的大部份人也會慢慢接受這樣的價值觀。 所謂「人離鄉賤」,香港的情況往往相反,尤其是文化,要得到本土認同,就要先得到海外認同,例如王家衛的電影起初一直都被香港人詬病「睇唔明」,甚至被嘲笑對白騎呢,不過一旦蜚聲國際,王家衛在香港的地位就會忽然跟著提高;教授也可能是這樣的情況,教授的專業是國際關係,又是外國名牌大學畢業,讀教授的文章,即使自己本來是草根,感覺就好像跟精英小圈子接近一點,即使自己未必有親身出國,也恍惚多了一點國際視野,跟一般香港人相隔了一段距離。

以我所知,香港政府要到2008年才去設立地質公園,3年後便被國際承認,到2015年終於被列入「世界自然遺產」,整個過程不消10年時間,香港政府到底有何盤算?要是不會被國際承認,香港政府還會否大動作去保育和宣傳、教授還會否到六角柱走一趟?同樣不會有完整答案。但單單一個「世界自然遺產」虛銜可能還不夠讓香港人感到自豪,感到這個地方非去不可。坦白說,我自己也沒有到過地質公園,自由行出行不方便,跟團的話要兩、三個月前plan好,實在沒有太大的誘因到地質公園走一趟。

愛爾蘭的「巨人步道」就不同了,有故事,有傳奇(legend),又是愛爾蘭民族的文化圖騰,又是一些電影、電視劇的取景地(例如《Game of Thrones》),最後才終於有國際名聲,文化內涵和層次就豐富得多,這都是人類自己所賦予的多重意義。打卡都是為了滿足那一點虛榮心,香港的地質公園(乃至其他種種)都沒有太多故事(或許根本不被香港人所珍視),又沒有太多的人為操作(要是有日地質公園被定義為港獨的「新傳統」,「自古以來就與香港人同在」,或許共產黨會恨不得把所有怪石統統拆掉),所以不去打卡也是正常不過。 我自己認為,有些怪石景觀做香港人的文化圖騰、有香港人打打卡、到此一遊固然不錯,但這不是香港最utmost important要做的事,區區怪石只是死物,最重要的還是「人」、「香港人」本身,「香港人」關不關心、如何看待「香港人」自己?

如前所述,香港人/港女不可能被簡單generalized只會做/不會做某些事情,而一討論到「民族性」這類問題,很快就會有學究跳出來,指出「民族性」不存在,因為「不科學」,因為「民族不能夠被輕易定義」,因為「人的特質不能夠被generalized」,所以「民族性」是「偽科學」、「偽命題」,所以不應該討論。 這樣的想法自然有它自己的道理,但這同時是建立身份認同的大障礙。談討「民族性」,重點不在於是否科學,而在於「認識自己」。雖然這未必與教授的專業或者社會科學有太大關係,卻是非常重要,又可能是長期被忽視的課題。

例如路德維希的《鐵血與音符》和柏楊的《醜陋的中國人》。前者約於二戰結束時成書,旨在幫助美國人更好地認識和統治戰敗的德國人;後者大多數華人讀者都不會陌生,成書於還未解除戒嚴的台灣,這時代台灣人有身份認同的困惑,在「大中華膠」與「台灣人」兩者之間搖擺,恰恰蔣家王朝要跟對岸破四舊的中共打對台,不斷褒揚中國人和中國文化、隱惡揚善,柏楊就偏要打臉這種對中華文化的盲目吹捧,正好回應時代。

例如陳冠中的《什麼都沒有發生》,這是本長期被香港人overlooked、underrated的香港寓言書,主角是個四海為家、長期做老闆們第二把交椅、又喜歡跟周遭女性發生關係的浪子,這樣的人設當然不可能代表所有香港人,但這是一種很critical、對認識香港人性格很值得留意的面向:一個長期與本土、家庭、民族、國家大事決裂,不論對生意、女人都可以「輕輕放下」的「香港仔」到底會走向何方?

例如愛爾蘭大文豪喬也斯,雖然大半生人都在海外渡過,英愛戰爭結束後也沒有回到故土,但一直心繫本土,《都柏林人》和《尤利西斯》和就聚焦在都柏林平民生活,雖有隱喻一下英殖統治,但始終跳脫對結構的詮釋而回歸到平凡人的視角和面向。後來《都柏林人》還啟發了白先勇寫《台北人》。

香港過去十餘年都流行談論本土,不論是陳雲的《城邦論》、彭浩祥、陳果的電影都不乏這類元素。不同的意見總是有的,但我認為最本質的問題始終是「人」:「香港人」有否嘗試更深刻地認識自己?「香港人」有什麼超越時間、超越政治,任誰當權都不會改變的特質?對「香港人」而言,本土是一個嚴肅的課題,還是只是一種潮流,轉瞬即逝?

▶️ 王逸戰:我係香港人:新移民青年到香港本土派之路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9G7og86bhX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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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s

小熊分析員

旅遊景點而言,是否UNESCO,是因是果,有討論空間。我可以認同對自身文化認同、歸屬感扮演了一定角色,但主要原因是「包裝」、「配套」。 如何包裝、深入講解、展示,涉及大量軟實力、觀眾質素的培養,如果讀者身在香港,相信可以到近兩年的「新香港旅遊景點」考察(例如沙頭角) 港人當中自有大量崇優、有審美能力的人,但重點是「食得入口」以及景點具備一定「說服力」。我相信以現在新香港的意識形態發展下去,長遠而言只會落後國際先進地區水平。

Vikki Wong

住向外國耐咗,真心唔覺得月亮比較大比較光,我自己就無睇唔起香港本土文化,我只係最憎將香港文化歸納於中國文化! 愛爾蘭人文化絕對比我哋嘅文化solid好多,依個比較真係有d唔適合

Kirishima

但相信學術上香港文化好難唔當係中華文化。 香港開埠二百年都無,而且到二戰時人口更降至幾十萬,因為大部分人有「鄉下」可以返。 大部分都係戰後從大陸走過黎,六十年代尾七十年代頭先有少少「香港認同」。時間真係太短了。